季珩知道，这类人是机车圈比赛时最怕遇到的对手——疯狂而又不计后果。 她轻轻踢了林乐辰一下，示意他不要答应。 学长坐在位子上没动，他看了站着的林乐辰一眼，抬手指了指季珩，“你女朋友会骑车吗？” 季珩猛地被他一问，却是极快速反应了过来，她跟着林乐辰尊称他为学长，“怎么，学长想跟我比？” 学长抱着胳膊，侧头看着她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，“既然是你有求于我，就应该是你跟我比。你赢了，我输了，我就帮你这个忙！” 季珩凝视了他片刻，她本想拒绝，开口的那一瞬间，林永生坠下楼去的画面却忽然升腾在她脑海中，和现实的场景在她眼前交叠。 “半小时后江北嘴大剧院门口见。”说出口的话变成了战书，季珩表情平静。 “有种！”学长朝她竖了下大拇指，电脑包往肩上一甩，抓起摩托车钥匙就先走了。 林乐辰啪的一下坐了下来，整个人颓颓的弓着背，低垂着头。 “担心我啊？”季珩看着他的样子，凑到了他跟前。 林乐辰也不说话，只是眼眶有些微微泛红。 季珩捏了捏他后脖颈，故作轻松，“你放心吧，机车圈我混得比你久，别看我很久没骑了，我骑上跑两圈，车感自然就回来了。” 林乐辰依旧没有说话，站起身来沉默着往外走。 季珩追了上去，一把拉住他，“乐辰，确认这份合同是否存在，对我来说真的很……” “我知道。”林乐辰打断了季珩的话，他往前走了两步，又转过身来，目光深邃，“那要不要走？” 季珩从他手里夺过头盔，两步走到摩托车旁，长腿一迈，就跨坐了上去。 即便林乐辰没吭声，季珩自己也知道，她找回车感需要一定的骑行里程。 她小心打燃火上了路，一路用心感受这辆机车的操控，无惊无险到达了目的地。 季珩借着头盔遮掩，吐出长长一口气来。 摩托车停在大剧院门口宽阔的广场边上，江对岸一片灯火辉煌之处正是洪崖洞。层层叠叠的吊脚楼傍山而生，在灯光的映照下宛若动漫里的梦幻世界。 再漂亮的美景，林乐辰此时也是无心观看。他下了车来，将肩上大包哗啦一声拉开，从里面掏出护具，他仔细将季珩头盔再检查了一遍，又俯下身去一一给她带好手套和护膝。 “我这车改装得不多，这种小排量仿赛你也应该比较熟悉。”林乐辰手上动作没停，他给季珩带好了护具，这才抬起头来。 一对上他浓密睫毛下的眼眸，季珩心里不禁微微一颤，她第一次看到这么严肃的林乐辰。 “记着，待会儿骑车别压到白线，尤其是过弯的时候，会打滑，”他顿了一顿，张望了一下四周的场地，“也要注意路上的小石子，在视线缺口处别冲得太快。” “好。”季珩点头答应，她听到身后传来隆隆的引擎声，转过头去，是学长骑着他那辆铃木也到了。 林乐辰恍若未闻，他只顾盯着季珩，切切嘱咐道，“转弯时一定要减速，过快容易失去平衡。刹车时，别只用手指头去捏前刹，得使劲捏着才有明显的制动力。” 说完，他殷殷的看着她，“明白了吗？” 季珩一双大长腿撑在地上，用身体核心保持着平衡，站得稳稳的，她朝着林乐辰点了点头。 第18章 飙车进行时 学长骑着他那辆铃木上来，在季珩跟前一个摆尾停下，他看了林乐辰一眼，伸手跟季珩碰了下拳，“我去前面等你。” 林乐辰看着学长骑远，他的目光顺着起伏的道路看了出去，好一会儿，他转头对着季珩说道，“如果不行的话，千万别逞能。” 他一把将季珩搂在怀里，咚咚的心跳声震在季珩耳边，他呢喃道，“我知道你想赢，但是我只想你安全就好。” 季珩拍了拍他的后背，她戴着皮手套，朝他比了个 OK 的手势，林乐辰让了开去，她啪一下放下了自己的头盔面罩。 双眸藏在面罩后，季珩深深的看了林乐辰一眼，油门一给，朝着学长的方向疾驶了过去。 “怎么样，现在反悔还来得及！”隔着头盔，学长朝着季珩大声喊话。 “你是怕输给我吗？！”季珩当即顶了回去，也大声喊话，“怕输就别上！” 两个人都戴着头盔，看不见彼此的神情，学长摩托车挂着空档，他拧了两下把手，用轰隆的引擎声代替回答。 季珩回过头去看了站在远处的林乐辰一眼，也拧了下把手，同样用声音告诉对手：自己准备好了！ 季珩低伏了下去，她和学长同时拧动车把手，一，二，三…… 三声之后，两人的摩托车就如离弦的箭一般，几乎是同时飞快的飙了出去。 深夜的江北嘴，重庆金融心脏，此时各个金融机构都早已下班，一栋栋高高矗立的大厦全都熄了灯，将白天人声鼎沸的金融中心变成了夜里空无一人的“鬼城”。 只有摩托车的油门声，回荡在上方，被追寻而来的江风吹散。 江北嘴凸出江心，地势起伏不平，这里马路宽阔，弯道众多，夜里几乎没人也没车，很适于摩托车比赛。 季珩久不骑摩托，刚才从南山上一路骑行过来，才刚找着点感觉，就被迫和人比赛，她紧握住车把手，压低身子，拼上全力，却也只能看着学长从自己身边呼啸而去。 季珩的字典里唯二没有的两个字便是“认输”，落于下风的她咬着嘴唇握紧了车把手，一点又一点的连续加速，林乐辰的那辆春风带着她破风疾驰。 车速搅动空气，风呼呼的从身旁刮过，学长只亮给她一个猩红的尾灯…… 头盔隔绝了外界的声音，季珩耳旁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和从胸腔中传来的心跳声，她眼里只剩下道路，她紧盯着前方，用余光扫视着跟前，她拧动把手，再次将油门加了上去。 林乐辰的摩托车发出怒吼，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刚出发时候。 季珩按照既定的路线，围着整个江北嘴绕圈。 呼呼的风声，她听不见；涛涛的江水，她也听不见；甚至，连摩托车的油门声，她也听不见……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将速度开到了多少，她只想拼速向前、向前、再向前。 额头上，有汗珠滑落了下来，挂在季珩弯弯的睫毛上，她努力睁大眼睛，那颗汗珠又顺势滑进了她的眼里，有些微的刺痛。 季珩眨了眨眼，就这么一瞬，她看着学长摩托车尾灯，几乎就要消失在她的视力范围之内。 她没时间多想，她将身体压得更低，整个人几乎是贴在了摩托车上，道路两旁的景象快速向后退去，光影在高速下幻化作一团。 连续过弯，季珩知道机会来了。 她并没有听从林乐辰的嘱咐，在弯道时减速慢行通过，她只稍减了油门，速度并没有放低多少，摩托车像是要失控了一样飞快的连着压过两个弯道，季珩只感觉自己就像要被甩出去一般。 她连续的切换着压弯、扶正、压低又压弯的动作，终于在第三个弯道时候，她吸到了学长那辆铃木车的尾流。 她牢牢盯住学长，紧紧追在他身后，借用前车的气流将自己的风阻降到最低，等待超车的机会。 她所有注意力都全神贯注放在速度上，她快速熟悉，快速加速，此刻顾不得其他，只想更快。 学长没有回头看，却好像感知到了季珩已经快要追上他。他一加马力，铃木再次呼吼着提速，将已经吸到他尾流的季珩又重新甩了开去。 季珩在后面死死咬住不放，学长每跟她拉开一点，她就加速赶上去，将两人的距离始终控制在她能吸到前车尾流的范围内。 眼看只剩最后一圈，学长却还没能甩开季珩，他不禁有些微的烦躁。 季珩也知道只剩最后一圈了，她手心开始冒汗，她握紧把手，控制住车身，再次过弯时候，她觉得机会来了！ 学长大概是有点急躁了，一时大意，将过弯的幅度切大了一点，季珩瞅准这个空档，吸住尾流一提速就冲了上去，以逼近极限的过弯半径，从学长内侧切了过去，车子几乎是擦着学长飘起的衣角压了过去，季珩将切弯半径再放大 2 厘米，说不定两辆车就会直接撞上，在高速的碰撞下，两个人都会被直接甩飞出去。 好险！ 季珩的发丝拂过了夜里裹着湿润气息的空气，她刚刚过弯扶正，就又一拧把手将速度提了上去。 这一番逼近极限的操作，让她将学长甩在了自己身后！ 反超成功！ 但是她无暇分神，她只知道她需要速度、速度、速度！ 这次换成是学长在她身后紧咬不放，吸住她的尾流，等待机会超车翻盘！而季珩只以极其微弱的优势领先。 还剩小半圈。 过了这一条长下坡路，就到达今天比赛的终点了，季珩只需要将这微弱的优势，奋力保持住短短的时间即可取得最终胜利！ 可就在这时，季珩却感觉摩托车有些打偏，她余光扫到自己为了封住学长超车路线，刚才压到了点白线，导致车身像是要打滑。 季珩不得不稍稍减速稳住车身，却被学长一个提速猛冲了过去。 季珩不待自己这口气喘过来，也跟着加速，紧跟着一起冲了上去。 两人齐齐冲下坡去，风驰电掣。 第19章 顾锦栀，我接你的offer 两人齐齐冲下坡去，风驰电掣。 举着手机在终点拍摄的林乐辰，朝着季珩拼命的挥舞胳膊，大吼道，“比赛结束！比赛结束！” 随着刺耳的刹车声，两人的摩托都停了下来，林乐辰立马朝着他们拼命奔了过去。 季珩取下头盔来，抱在怀里，汗水已经将她额前的头发打湿，学长也取了头盔，再次伸手击拳，夸赞季珩道，“你很不错啊！” 季珩在江风的吹拂中笑得肆意，“我没有赢你！但是今天这一场真 tm 过瘾！”她再次跟学长击拳，朝他竖了大拇指道，“你也很不错！” 林乐辰跑了过来，他大口大口喘着气，一把将还跨坐在摩托车上的季珩紧紧拥入怀中。 季珩觉得刚才再紧张都没有呼吸困难，但此刻，在林乐辰紧箍的怀中，她却像是要窒息了似的。 她挣脱了出来，取下手套，拢了拢自己头发，对一直看着她的林乐辰说道，“给我看看我们冲线时候的视频。” 林乐辰此时才像是终于活过来了一般，有了些生机，他将手机递给季珩，开口的声音却有些颤，“密码你知道，你自己看吧。” 季珩拍了拍他，示意他不用再担心了。她接过手机来，打开视频。 林乐辰却仍是不依不饶的盯着学长，忍不住带了粗口，“还好今晚没出事！” 痛快的比试了一场，学长正兴奋着，没跟林乐辰计较。 他凑到季珩跟前看着手机屏幕，脸上的神色却从刚才的兴奋难耐变成有些失望，他指着视频说道，“原来，我也没有赢，我们两个人是同时冲过去的。” 他抬头看了看季珩，眼眸中多了一丝隐晦不明的神色。 但是，学长也没有输。 学长说的是季珩赢了，他自己输了，他就要帮她这个忙。 季珩无所谓的摊了摊手，笑着跟学长说道，“但是你也没输啊！” 学长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，又看了眼还依旧忿忿不平的林乐辰，他摇了摇头，“我先回校了。” 林乐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，再看回季珩时，神色浸上了一缕化不开的失落，他一边半蹲着帮季珩取下护膝，一边问，“你还有其他办法确认那份合同吗？” “有，”季珩抱着头盔，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林乐辰，“我还可以去撬文件柜啊。” 林乐辰抬头看季珩，脸上没有半分玩笑，只剩心悸过后的忧色，他一张脸惨白着，认真对季珩说，“真要撬的话，我去。” 季珩从摩托车上弯下了身子去，林乐辰抬头，她便吻住了他，这个吻悠长而又绵密，燃烧着极速之后的一丝庆幸，又各自带了些心疼。 良久，两人分开，季珩抵住林乐辰额头，悠悠叹气，“傻瓜，跟你开玩笑呢，我再想想别的办法。” 那天晚上，季珩独自一人回了家，天气又闷又热，她起身去了卫生间。 黑暗中，她拧开水龙头，往脸上啪啪的拍水，水流哗啦啦的从她指缝间流出，冰凉的水花让她冷静了下来。 就在半小时前，学长发来了微信，约季珩有机会的话，下次再去比试。 紧随其后的内容是一个阅后即焚 app 的账号和口令，季珩心头一紧，心怀疑惑地登录了进去。 出乎意料，那里静静躺着一份合同，信通跟创博签署的一份合约。 虽然只有 60 秒时间，但她抓住了合同里的关键字眼：评估标的物名称。 这下季珩彻底确定了，那份谅解书上说及的公司，不是信通还能是谁呢？ 她所有的猜测都被一一证实，她想起林永生向后倒去，掉下楼去的瞬间。 想起林永生说，金万只还有三十天时间！ 不，金万只还剩下二十九天…… 在六月的暑气中，她不禁浑身发抖，她对信通五年来所有的情愫，全部燃烧殆尽。 从卫生间出来，季珩终于平静下来。 她站在阳台上，看着这城市高楼林立，想着因为金万的倒下会让无数个普通家庭也跟着倒下去。 夜色冰凉，夏风热腾腾地扑过来，季珩想到过往五年时光，于公司，她问心无愧，五年之前她是什么样的人，五年后，她还是如此，只是曾经和季珩并肩前行的程安明已经弯道超车，将她远远甩在了身后。 季珩扶着栏杆，眼睁睁看着黎明到来，看着朝阳冲破黑夜，光芒从一团团巨大的云彩里射出来。 一夜思考，季珩做了最后的决定，为她下一个五年或者更长的人生做了决定！